2007年9月7日 星期五

親愛的朋友,一路好走

天氣微涼的初秋早晨,正準備展開今天的工作,msn上跳出陽光姑姑登入的視窗,標題居然寫著「願親愛的舒斐輕盈無憂好走,去到一個開心快樂無病無痛的世界......」我非常錯愕,舒斐算是相關業界的朋友,多年來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因為工作的關係互相知道彼此,偶爾有email往來,舒斐在台中築生講堂,企劃籌辦過許多場精采的演講、座談及建築旅行,不移餘力的將專業的建築知識推廣給一般大眾,她怎麼會和「好走」扯上關連?

連忙和陽光姑姑msn,才知道不過54年次的舒斐居然得了肺腺癌,在三月份時感覺身體不適入院檢查,沒有避過醫生預測六個月的命運,在前天走了。

陽光姑姑和舒斐是好姐妹,兩人同樣在工作上有極為出色的表現,以往的工作上曾經給予我許多善意指導和建議,我很想說些體貼的話來安慰她,但是對於一個失去多年至交的人來說,無論說些什麼似乎都發揮不了實質的作用,我只能傳給她一個擁抱的圖案,希望能夠讓她感受到一絲溫暖。

同時msn給Wenyi,Wenyi是我第一個想到也認識舒斐的朋友,她只知道舒斐在3月份時辭職養身體,我們聊著她最近幾次和舒斐的一些聯繫,然後Wenyi舉了幾個英年早逝的例子,同學的姐姐在36歲時得到卵巢癌過世,某知名文學雜誌主編兼作家34歲時辭世,我在心理感嘆:這些人怎麼一個比一個還年輕呢?

結束不勝唏噓的msn對話開始工作,但是腦袋卻不聽使喚地想到另一個遙遠的名字,John。

John比上面提到的人都更年輕,68年次,他在27歲的時候,比大多數和他同年齡的人提前離開這個世界。

John是我在五年前參加一個心靈成長課程認識的朋友,我們被分在同一組,他圓滾滾的身材及笑容讓人覺得很有喜感,參加完兩階段的課程之後,同組的成員迅速發展出生死與共的好交情,然後遇到了農曆年假期,John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打電話給我,問問生活各方面過得怎麼樣?通常對於定時打電話來的男生我都會敏感地察覺對方內心隱藏的期望,但是當時我對於John的這些問候並沒有太多揣測,因為當時我正和另一個年齡相近的同學悄悄醞釀一段朦朧的戀情,John比我小了好幾歲,我向來只把他當作一個熱心的弟弟看待。

年假過後,進入第三階段的課程,我和John被分到不同組,彼此的互動減少了很多,也許因為這段期間課程的活動非常忙碌,John不再定時打電話來問候,三個月過去,課程結束了,我那段早夭的戀情也隨之結束。

課程結束後,一開始同學們依然常常熱情邀約聚會,後來是在婚禮的場合相見,一對對適婚年齡的情侶都結婚了,大家逐漸回到原本忙碌的工作及生活,聚會慢慢變少了。不知道從哪一次聚會開始,John不再在這些場合出現,如同其他課程結束後就失聯的同學,他也成了一只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道飛去了哪裡。

去年四月中旬,我突然接到消失許久的John來電,我還記得那是一個週六的午后,約莫是下午三四點的光景,那一天我從早上10點開始,為了雜誌上三頁的單元,跑了大半個台北市拍攝及採訪,John打來的時候,我的工作剛剛結束,受訪的藝術家、攝影師和我,三人正在中山北路上的Skylark,一邊閒聊、一邊享用延遲的午餐。

至今我依然慶幸John打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完成了訪談,否則依照平日工作的習慣,我大概會跟他說我正在忙,找時間再回電給他,而這一耽擱,就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了。

那天我和John用手機聊了好一陣子,我其實很少在受訪對象還在的現場會和朋友聊這麼久,消失很長一段時間的John,原來是為了逃避某些事情到大陸工作去了,逃避什麼呢?我沒有開口問,想來是一些過不去的情緒吧!雖然我們都上了成長課程,但是許多時候,生活依然是一門艱難的功課。

然後John聊起他這一陣子和幾位同學見了面,也想約我見見面,我們在電話中相約母親節過後他會上來台北,那時候再多約幾位同學見面,然後我們就開心地結束了電話。

沉浸在完成工作及老友重逢的愉悅情緒裡,我完全沒有想到,那竟然是我最後一次和John說話。

John一直沒有再打來,我也因為工作上始終不停歇的忙碌而沒有主動打給他,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是幾個月後他姐姐打來的。她請我去參加John的告別式,她說了一個讓人不敢置信的消息,John因為心肌梗塞離開了,她打電話給他手機通訊錄裡所有的朋友,請他們來參加他的告別式。

我因為太過震驚當場沒有辦法反應,於是請她晚點撥給我,不巧手機沒電了,等我在開機時,只看到好幾通顯示未接的來電,從手機通知到告別式的時間只剩下幾天,John的姐姐沒有再打電話來。

於是我錯過了John的告別式。

我已經忘了那一天我是因為採訪行程或者必須開會而沒有前往,但是這些行程真的完全沒有辦法挪開嗎?捫心自問,我知道其實自己不敢去和他告別。

雖然理智告訴我,他姐姐並不是在開玩笑,但是我依然不敢相信,只好很阿Q地逃避這一切;如果我不去,沒有親眼看到John遺照上的年輕面容,沒有對他捻香行禮,沒有參加那些讓人眩然欲泣的儀式,這一切就不是真的。

我知道自己在欺騙自己,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相信一個如此年輕的生命,才剛剛開始展翅高飛,就這樣殞落了。

而且還是心肌梗塞這樣的理由,那不是老年人才會得的病嗎?

我一直不知道曾經躲到大陸的John,是受了什麼樣的傷,但是此刻都不重要了;他應該已經到了一個沒有憂傷、病痛的快樂世界。

親愛的John,再見了。

始終不曾見過面的舒斐,祝你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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